衛府</p>

雞鳴時分，府裏的下人已紛紛起床準備幹活</p>

尤笙笙睜開眼，擡起雙手瞅了瞅，這才坐起身，緩緩看向房裏的其它人</p>

這間仆役房裏包括她共住了四個女孩，另外兩人也鉆出了被窩準備起身，還有一人仍縮在被窩裏嘟嘟囔囔的埋怨，“嗚，好困，真想再睡”</p>

她隔壁床鋪的蘭兒笑罵道：“翠翠，你再不快點起床，待會去晚了，可又要被麗嬸罵了麗嬸昨說再過幾日就是中秋，今天要開始準備，誰都不許偷懶，要是被她抓到，少不得要挨一頓罰”</p>

還縮在被窩裏的翠翠這才不情不願的起床，她們幾個人都是在廚房幫忙的下人，逢年過節時廚房的工作便會增加許多</p>

聽見蘭兒的話，已換上衣裳準備出去洗漱的尤笙笙突然間宛若被人給定住了身子，臉上表情一變</p>

中秋節見她突然站著不動，跟在身後的春芽輕推了她一下，“笙笙，你不是要去洗漱嗎，怎麽杵在這兒不走？”</p>

“我……春芽，再過幾日就到中秋了嗎？”她回頭詢問</p>

“是呀，你不知道嗎？”春芽有些訝異</p>

“我……一時忘了”她扯出一抹笑，才往外走去</p>

春芽拿著臉盆跟著她一塊走，面帶關心的問：“笙笙，我瞧你這幾天似乎有些恍惚、心不在焉的，怎麽回事？”</p>

她們兩人是半年前一塊被買進衛府的丫鬟，笙笙做事勤快又利落，常常幫著她，因此兩人感情還算不錯</p>

“只是有些頭暈”尤笙笙隨口說了個理由</p>

“那好些沒？”</p>

“已經好多了”</p>

來到洗漱的地方，尤笙笙打了盆冷水洗臉，冰涼的水一接觸到肌膚就令她打了個冷顫，整個人完全清醒過來</p>

鎊自打理好，後來到廚房，幾人便開始忙碌起來，直到廚子將菜燒好，交由來拿早膳的下人送到各個主子的房裏，廚房裏的人才能暫時閑下來吃早飯</p>

吃完早飯，尤笙笙有些心不在焉的在井邊清洗碗盤</p>

她若沒有記錯的話，今天將會發生一件事隨著時間越近晌午，她隱隱有些焦躁起來，當聽見不遠處廚房那裏傳來的對話時，她的心頓時漏跳了一拍——</p>

“麗嬸，玉娥姊讓蘭兒、笙笙、春芽和翠翠她們那幾個丫頭到後堂去一趟”來傳話的人嗓門很大，整個廚房的人都聽見了</p>

“李四，玉娥叫她們過去有什麽事？”麗嬸問，她約莫四十左右，由於衛太夫人很喜歡她燒的菜，七、八年前便提拔她掌管廚房</p>

“還能有什麽事，還不是少爺那兒又缺丫鬟了”李四壓低嗓音，接著說：“聽說今早寶珠為少爺梳頭時惹得少爺生氣，踹了她兩腳，將她攆了出去”</p>

“唉，這少爺的性子怎麽越來越暴躁？”麗嬸搖頭感嘆</p>

“派去服侍的丫鬟少爺都不滿意，所以這會玉娥姊才會集合府裏的丫頭，準備讓少爺親自來挑”</p>

聽完，麗嬸點了點頭，“知道了，我這就讓她們過去”</p>

她很快喊來幾人，交代道：“你們幾個人跟李四一塊去後堂……怎麽沒瞧見笙笙？”</p>

“她在井邊洗碗，我去叫她”春芽應聲</p>

她跑到井邊，尤笙笙見狀，刻意藏身樹後，不想讓人看見</p>

“笙笙、笙笙，你在哪裏？”沒見到人，喊了幾聲也不見有人響應，春芽有些奇怪，“方才明明就在這兒，怎麽一下子就不見了？”</p>

就在她正要到別處去找時，忽然聽見樹後傳來輕呼聲，她走過去一看，發現尤笙笙就在那裏，另有一只黑貓正慢吞吞從她腳邊走開</p>

“笙笙，你在這兒做什麽？我方才喊你沒聽見嗎？”</p>

尤笙笙苦笑，她藏得好好的，突然有只黑貓從樹上跳下來嚇了她一跳，忍不住低叫一聲，這才暴露了藏身處“我正在同那貓玩，沒聽見你在叫我”</p>

“春芽、笙笙，快點，咱們要過去了”蘭兒過來叫她們</p>

“好”春芽答道，尤笙笙也只能跟著走到後堂</p>

見人都到齊，一名穿著藏青色下人服的婦人吩咐著，“你們八人分成兩排，一前一後依序站好”她約莫三十出頭，名喚玉娥，由於為人幹練嚴謹，很得衛太夫人的賞識，遂將府中的丫鬟交由她來管</p>

衛府下人分成四等，一等是管事，像是玉娥和掌管廚房的麗嬸，都是一等護院與在主子身邊貼身伺候的則是二等，三等是院落裏打掃的下人，四等則是像尤笙笙這樣的雜役</p>

下人所穿的衣裳依不同的等級，顏色也不同，一等穿藏青色，二等穿藍色，三等穿褐色，四等穿灰綠色</p>

此刻站在這兒的丫頭年紀泰半介於十三歲到十七歲之間，面貌清秀端正，她們在玉娥的交代下排成了兩行，尤笙笙刻意站到第二排的角落</p>

“知道讓你們過來有什麽事嗎？”玉娥目光掃過她們她五官端正，長眉細眼，嘴角微垂，面容看來有些嚴肅</p>

“不知道”幾個丫鬟們一起搖頭</p>

“待會大少爺會過來，他會親自從你們裏頭挑選一個人過去服侍他”</p>

聞言，有人一臉欣喜，希望能被挑上因為一旦被選中，便能成為二等下人，那待遇比起雜役可要好上許多，且若能接近少爺，說不定被少爺給瞧上了，就能被收進房裏</p>

但也有人因為聽說大少爺脾氣暴躁易怒，動輒打罵下人，因此有些畏懼，不想被選上</p>

尤笙笙不像其它人那般吃驚，她一直垂著眸，看著自個兒的鞋尖，沈默不語</p>

見那些丫鬟們開始竊竊私語的交談起來，玉娥低喝一聲，“好了，都給我安靜”</p>

眾人安靜下來，有幾人悄悄伸長頸子張望，想瞧瞧那位大少爺來了沒有</p>

半晌，方管事陪著一名年約二十一、二歲左右的青年走了過來</p>

看見他們，玉娥開口吩咐，“大少爺來了，大家快站好”</p>

尤笙笙擡頭瞥了那青年一眼，眸裏閃過一抹覆雜的思緒，悄悄往左移動一步，將自己藏在一名丫鬟身後</p>

“大少爺，人都在這兒了，您瞧瞧哪個適合？”玉娥上前，躬身朝那青年稟道</p>

衛旭塵輪廓分明、五官俊挺，眉如墨染，鼻如懸膽，唇薄而淡，偏偏一雙深邃的眼眸透著血絲，眼下有片陰影，令他看起來整個人散發著一股陰沈的氣質</p>

他不耐煩的擡眸掃過前方，只見有幾個丫鬟低垂著臉，也有好奇偷覷的，在他的眼神掃過來時，尤笙笙幾乎快將臉埋到胸口了</p>

衛旭塵看了幾眼，沒看到一個滿意的，正準備隨便指一個時，忽然瞟見有一個人躲在後頭，頭垂得低低的，緊縮著身子，似乎是不想讓他瞧見</p>

“你把頭擡起來”</p>

聽見大少爺的話，不知他指的人是誰，大夥兒紛紛擡起頭左看右瞧，只有尤笙笙仍低著頭沒有擡起來</p>

衛旭塵見她沒把他的話聽進去，指著她不悅的道：“叫你擡頭沒聽見嗎？”</p>

站在她隔壁的春芽發現大少爺指的人是尤笙笙，趕緊用手肘輕碰了她一下，提醒道：“少爺叫你呢”</p>

尤笙笙很無奈，這才緩緩擡起頭</p>

衛旭塵發現她眼睫輕垂，似是一臉不情願，又想起她好似刻意躲在最角落的位置，不想讓他瞧見，他冷冷一笑，對方管事吩咐，“就她了”</p>

她不想伺候他是嗎？他就偏要選她</p>

尤笙笙心頭一震，來不及細想，拒絕的話便月兌口而出，“不，我不去！”</p>

見她竟敢當眾違抗他的話，衛旭塵神色陰冷的盯著她</p>

瞟見他微瞇的雙眼隱隱蓄著一股暴虐的氣息，尤笙笙的心仿佛被誰給硬生生掐住，莫名的抽痛了下</p>

“本少爺選上你，由不得你說不”他的嗓音裏夾帶著不容拂逆的霸道</p>

她張著嘴還想說什麽，春芽急忙扯住她的衣袖，低聲阻止，“你別再說了”</p>

她唇瓣輕顫了下，想起她只是一個低賤的丫鬟，哪裏有資格反抗尊貴的少爺，只能悻悻然的閉上嘴</p>

“哼”見她不再反駁，衛旭塵瞪她一眼，丟下一聲冷哼，轉身離開</p>

望著他離去的背影，尤笙笙眼裏覆上一層陰霾，心頭沈甸甸的，有些喘不過氣來</p>

她不自覺的擡手撫著頸子，仿佛那裏正被人緊緊勒著，讓她無法呼吸，幾欲死去</p>

春芽見她臉色蒼白，兩只手緊抓著自個兒的頸子，似乎很痛苦的模樣，擔心的扶住她，焦急的問：“笙笙，你怎麽了？是不是哪裏不舒服？”</p>

聽見呼喚，尤笙笙才緩緩回過神，斂去臉上痛楚的神情，輕輕搖頭，“我沒事”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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